一颗不幸陨落的连坛明星
——忆我同时代的连环画家姜之中
重逢——他仍是六十年代初的姜之中
我的寓所在沈阳近郊,天气晴好的晚上总能看到天上的星星。每当我看到繁星点点的天空,当流星划过夜空时,我的潜意识里总会浮现出之中的形象,这已不只是一次了。这位和我同时代的连环画家,我总把他比喻成流星,而且是很明亮的那种——有如彗星的闪亮,在长空中划一道亮亮的银线便销声匿迹了。之中,你有哪里?你肯定还健在的,你属牛嘛,不过才六十五岁!对练过武术的你来说,肌体是不会过早地衰老的。然而即使你健在,你我见面也不会有任何语言的。记得你我之间最后一次重逢,是在1986年吧,那是文革后你第三次来沈阳,目的仍然是要调回美术出版社。当时我一再解释这种可能性几乎等于零的原因,你只顾说你的理由,而对二十多年来的变化置若罔闻。什么人事制度、什么改革开放、什么户籍关系、什么领导变化……你是统统不知,有如桃花源里人“不知有秦汉,无论魏晋”。我只好闭了嘴,我知道,你的思维已固执地定格在你事业兴旺的六十年代初——你得了精神分裂症!一颗连坛之星过早地陨落了!我想到了石鲁、凡高,难道天才都是这样的吗?这让我每每想起都感到无比的心痛。
精湛——中央美院教授向学生讲解他的作品
孟夫子说“人之要交贵在相识”,“识”是很难的事情,有的朋友在一起几十的并不“识”,对艺术作品的价值往往也存在知而不“识”的情况。在向苏联老大哥学习的那个年代,“素描是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的理论占据着整个美术界,而缺乏“素描基础”的之中,所创作的传统线描绘画,周围同道们的评价难免要多一层挑剔,包括我在内也未跳出这个范畴。直至1964年,事情才有了转机,当首届全国连环画评奖作品展在中国美术馆展出时,人们意外地发现,中央美院的教授带领学生参观时,特意指出之中作品《甲午海战》的民族特色,有的学生竟当场临摹,这种现象在当时是极为罕见的。之中的作品虽然未能奖(我们不排除其它因素),事实上专家与群众却在心里认可了。有了权威的认同,辽宁的同道开始用新的目光来审视这个只有小学文化、靠学习连环画自学起家的青年作者了。事后,省里的大报在整版介绍辽宁连环画成果的作品中也有他的一席之地。五十多年后的今日,当我从传统艺术中摸爬滚打一番之后,回头再看他当年创作的作品时仍膺服他的聪慧。学任伯年能如此通透且运用自如的人,在他之后,我未发现有第二人。而任伯年是近代集优秀传统技法于一身的代表人物。八十年代初辽宁美术出版社要出版人美社总编的姜维朴先生特意关照此书的编辑寻找之中的《甲午海战》,并作为特例入选,但遗憾的是经历了那场洗劫之后,连我手中也没有他的这本存书了(他当时是用毛笔签名题记送给我的)。后来经过多方努力,始终也未能找到,只好作罢。所以说人之相交,相识相知有多难!“自恨寻到已迟……如今内摆花狼籍……”这里借用杜牧的两句诗,以释我怀。
文:谢京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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